小燕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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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你的世界我路过263（第1页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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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枝仿佛又一次死了。

妊娠反应，加上纷杂事，她开始变得迟钝、麻木、恍惚，没有了思维，傻傻乎乎地过着每一天，连自己好似也不认识了。每天像只病猫一样睁眼就找吃的，吃了吐，感觉肠子都要吐出来了，吐完又睡……脑子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身子，“起来，起来！”身子却用三倍的力气抵挡着脑子，“两分钟，再睡两分钟！”

她的大脑也有异常清醒的时候，也会想许多事，会担心，会害怕。其实她并不是没有了思维，只是事情千头万绪，她不知道怎么办？所以干脆不去想，只等结果，最坏也罢。无论哪种结果，都是解脱。她想她这辈子大概就这么完了，无论自己怎么要强，自从来到城里，她就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乡下人的特殊符号，什么都不如城里人，仿佛根本没有了个性，没有了人格，既没人关心，又没人正眼当人看。要强能怎么样？这个世界并不因为自己的要强而公平，而怜悯你！

仿佛一个噩梦却要做母亲了，没有欢欣，只有羞耻。噩梦使她几乎不敢再希望将来。既然要强无用，何不看开了，想开了女人一辈子不过结婚、生子两件大事。可未婚先孕乃是伤风败俗、大逆不道啊！怎么面对亲人、朋友？而且连每个女孩子都能换回的彩礼钱，自己都没有资格向婆家讨要，让乡邻们笑话自己不值钱也就罢了；父母算是白养了自己一场，还丢尽了脸。窝囊啊！

按理说，刘志南这个家庭，应该是无可挑剔了。先地理条件比天水好，一马平川的水地，即使当农民种地也是不错的；刘志南看上去老实又忠厚，模样也能说得过去，虽没有非凡品貌，也非歪瓜裂枣，对她又是百依百顺，百般呵护；现在两位老人对她更是像宝一样捧着了。全家人对她的好，让她重新找到了做人的尊严。当然他们对她的疼爱，云枝不知道其实是有他们自己的私心的，儿子已经老大不小了，给他张罗对象的事几年前就提到了议事日程上，现在是“双喜临门”，岂能怠慢？另外，大儿子已结婚分开过自己的日子了，将来老两口势必要和小儿子一起生活，要靠他们养老送终，所以和儿媳妇处理好关系是至关重要的；当然，还有他们真心喜欢云枝这一条，不论从长相身段、脾气个性、待人接物，母亲尤其喜欢云枝，觉得她就是他们刘家最理想的好儿媳。

生米已做成了熟饭，刘志南顺势搬来粮油店里，省了房租又方便照顾，两个人公然住到了一起，俨然一对小夫妻，只待一纸结婚证书了。

等待一纸证明仿佛等待一纸判决书，表面是平静的，内心像炉火上茶壶里烧滚的水，翻滚的热浪外人是看不出来的。

郝强的信偏偏就在这个时候，先一步，如一匹伤痕累累、负重而又滑稽的骆驼来到了云枝的面前，信里全是各种遗憾和要来嘉峪关找她的热情。

郝强的信，云枝从头至尾读过好几遍之后，小心翼翼地夹在郝强赠她的笔记本里，压在柜子里衣服下面。一会又翻出来看一遍，折起来放好，想想信里的话，忍不住打开又看一遍。她明白郝强想要和她在一起，但她的心就是活不起来了。在她眼里，女人的贞操就如性命，小时候村里娶来的一个小媳妇因为婚前破了处女身，结婚当晚被丈夫打得半死不活，最终被撵出家门，跳崖死了。还有邻村一个姑娘小时候被人强暴了，结婚当晚因为被丈夫嫌弃而上吊自杀。这些事随着她年龄的增长，在她脑子里成长着，影响是根深蒂固的。另外，她还从小说里读到过一些失去贞操的女子的悲惨命运，每个故事让她铭记贞操就是女人的性命。所以，虽然已经十八岁了，她对自己的言行一直都是禁锢的，与男同学连话都不敢说，更别说有身体上的接触了。现在她恨自己，为什么进城不到半年时间就变成这样？竟然成了烂货！

不论怎么说，云枝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干净的人，身上好像粘满了什么，各个器官都是旧的、破的，心中也仿佛多了一个黑点，永远不能再洗去。而郝强在她心里像一块完美无暇的玉，她已配不上他，永远失去了嫁给他的资格！另一个云枝想，不论她爱不爱刘志南，最宝贵的东西已被他偷走，魂都归他了，再也逃不出来了。两个云枝的良心让她对刘志南点了头，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想要成就一番事业，而撺掇刘志南开粮油店，刘志南就不会因此赔那么多的钱，攒下买摩托车的钱打了水漂不说，连父母的积蓄也血本无归，在亲戚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。现在眼看粮油店开不下去了，欠出去的账也收不回来，每天的营业额不够交房租和税收，连吃饭快要成问题了，她要是拍屁股走人，就是昧良心，她做不出来。

一直以来，云枝相信“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”的，现在她感觉自己就像脖子上拴了绳子的一只小狗，被命运牵在了手里。她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不说话，一会思绪如涌，一会万念俱灰。矛盾、痛苦，让她生不如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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